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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四)

阿斗的梦 阿斗下墙 2023-07-22

作者:从容楚卤
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三)
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二)
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一)

第九章 春忙只觉苦,植保真要命

春耕开始,大哥结束了大队上安排的教唱红歌和忠字舞的任务,回到了生产队参加劳动,我和二哥也放了春耕假,每天一早,天还没亮就赶去了田里,扯秧插田这些单独记工分的活儿,都得由我们这些非劳力的小屁孩完成。

秧苗长在水田里,乍暖还寒的时候,早晨水还相当的冰冷,小孩们都打着赤脚,挽起裤管,撅着屁屁,扯着秧苗,约等秧苗一手抓不住后,在水里洗掉根须上的泥巴,再用一根稻草扎起来。

扎秧也是一门技术,扎好的秧,在抛的时候不能散,但插的时候要一拉就散,这里无法用文字描述,但我学扎秧就学了很久,还被二哥骂了几次。

一亩田大概需要400只秧,我们三兄弟一早晨得扯够白天一天插的秧,然后才能回家吃早饭。

队里的田都是大人们通过犁耙滚平整的,他们整田是记日工的,我们插秧是计包工的。一亩40工分,因此春耕时,我们有的小孩子挣的工分比大人还多。

吃完早饭,我们四家小孩子要抓阄,因为整田的速度慢,田还有大有小,只能通过抓阄来分。队长把田分成四份,由我们四家各出一个小孩来抓。分好后,大人们帮我们打好轮子,轮子有三七寸或四六寸,按田的肥沃情况决定。

三七寸的不太好插,一亩田要多插四五十只秧,所以工分也高了五分,我反正只喜欢插四六寸,轮到我家拈的是三七寸时,就和别家换四六寸的田,他们也高兴换,因为可以多挣工分。

四户人家共八个小孩,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,要插完将近二十四亩田,每天四到五分田,他们三家比较熟练,每天都可以收个早工,我和二哥就不行了,大哥收工后,就会来帮忙,三兄弟要忙到天黑,田里已看不清轮子的交点才收工。

第一年,二哥九岁,我才五岁,收工回家后,腰都直不起来,大人就会说:蛤蟆没颈,伢细仔没腰,哪里会腰痛呢?到后几年熟练后,才能稍微轻松一点。

后来参加工作后,也曾去半边户的同事家帮忙插秧,但一天也坚持不下来,那个腰酸的几天都恢复不了。真不知那十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,因此更能体会到一辈子在田里的农民的苦楚了。一丝一饭,当思来之不易。

日子就这样过着。我和二哥每天放学后和星期天,就带一把柴刀一根棍子上山砍柴,或去田边的沟里盘泥鳅,捉秤星鱼(鱼身黑色无鳞,但布满白色的小星,象杆秤的秤星,其学名我也没查到),这鱼我们不吃,捉到后放入水井里。

队上其它家的小孩,和我们一样,放学后也要去砍柴。只是烟叔和银哥家儿子,放学后还要放牛。

队上有两条耕牛,分给了烟叔和银哥家养,每天三工分,望贤叔争了几次都没争过来,我家后来的,是更不可能争到的。放牛除了有工分外,每年还可以多分些稻谷,黄豆,红薯做牛饲料,不过到底是牛吃了还是人吃了,就没人去较真了。

大哥春耕后也没去大队了,跟着爹在队上出工,父子两个通过春耕也基本上学会了农活,犁田耙田都会了。队里还给大哥安排了个“植保员”的活,植保员名字好听,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活,就是洒农药。

当时常用的农药是六六粉,滴滴涕等现在已禁用的剧毒品,根本没有防护,连个口罩都没有。每天早上大哥出工时,娘都要给他系上一条毛巾,嘱咐他洒农药时,一定要围住口和鼻子。大哥收工时,就在门口的塘里洗喷农药的喷雾器,并脱下衣服洗干净再换衣回家,但身上还是有浓浓的农药味。大哥在招工几年后,重病致死,英年早逝,与这十年的植保工作是脱不了干系的。

第十章 苦苦捱春荒,酷署双抢忙

"双抢“这个词,城里人绝对陌生,九零后的农村青年可能也不记得了。

公社承诺的粮指标一直没下来,又在队上借了一担谷后,队里也没谷可借了。记得借第二担谷时,冬婶的脸拉得老长,敲着队里的谷仓,口里说没谷了,没谷了,原来冬婶家早就把谷仓里的谷看成自家的了,他家要谷的时候就自家开仓,自家记个数字。我有时在他家吃饭时去看过,他家的锅里红薯丝少,米饭比我家的锅里多,自从我家借谷后,他家锅里的米饭少了,红薯丝多了,他家的几个小孩也不跟我玩了,说我家吃了他家的谷。

我家没有喂猪,碾谷后的谷壳没舍得卖,全部掺进红暑丝里煮着吃,那难咽的程度现在的人肯定不能想象,全家人山里田边,掰竹笋,扯野菜,摘栀子花,反正能吃的都填进了肚子,早晨已是不开伙的,我和二哥都是饿着肚子翻山越岭去上学。

山那边的路边上有一个菜园,菜园里有块黄瓜地,听二哥他们说前几天摘了很好吃。有一天上午放学,因娘告诉我中午没得吃,就没回家,肚子饿得咕咕咕,我一个人偷偷溜进黄瓜地,还没开始摘黄瓜,就被埋伏在菜地里的和婶(另外生产队的,就住在学校边上)抓住了。和婶骂骂咧咧地把我抓到了江老师那里,说前几天就有人偷黄瓜,今天抓到贼了,可怜我啊,二哥他们几个大的偷瓜,我却背了锅。

江老师劝走了和婶,也没批评我,叹了口气,到厨房端了一碗饭出来给我吃,吃得我眼泪止不住,和着眼泪吃了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好吃的一碗米饭。

家里实在没吃的了,姐姐托人送来了她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粮票和钱,在公社粮站买了米,用米又和冬婶家换了红薯丝(红薯丝饱肚子),加之南瓜黄瓜红薯叶都可以吃,总算捱到了"双抢"时节。

"双抢"就是抢收抢种,短短一个月时间里,要把早稻收割,将晚稻种下去,如果过了立秋再栽晚稻,晚稻在霜降之前就收不了,导致减产,所以用了个“抢”字,倒是恰如其分。

学校也放了暑假,队上将仓里剩余的谷也发放下来,并将队里偷偷养的一头猪也杀了,每家按工分分了点肉,当然我家分的最少,好肉分的不多,猪头猪脚及排骨骨头瘦肉分的不少,肥肉没份,板油及内脏给的多一点。按现在的想法,却是占了便宜,但当时,人人喜欢的是肥肉。

炎热的夏天里,山中也很少有一丝风,半大的小子手持镰刀在割禾,大人则在掰谷,掰谷桶里放着一个竹耙,大人一下一下地挥着稻草将谷劈落下谷桶里,小屁孩则摞着禾捆,从割禾的哥姐手里送到掰谷的大人手里。

从天亮到天黑,忙的不敢停歇,尤其中午的时候,田里的水蒸干了,赤脚走在田里都烫脚,但一吃完午饭,茶都来不及喝完,队长银哥就吹起了哨子。赤日炎炎真似火,农夫赤身汗如水。一担担金灿灿的谷子通过农民的劳动,把门口的晒谷坪都堆满了。

抢收完早稻,又开始抢插晚稻,似春耕一样,半大小子和小屁孩又承担了插秧的任务,但插晚稻比早稻可苦多了。光着背,弯着腰在田里插秧,眼晴叮着轮子的交点,一点一点地撕着秧苗,插在交叉点上。天上太阳晒着,田里水汽蒸着,这个酸爽无法用语言形容,最难受的是下午蚊子也来凑热闹,这叮一下,那叮一下,一叮就是一个"红包",用手一打,满身是血呢。中午是不可能休息的,队里人少,大人又弯不下腰,只能由小孩完成。下小雨时插秧最舒服,雨点打在背上将泥巴和汗水洗得干干净净,下大雨时就可以休息一下,但雨一停又被大人赶到了田里。

一个"双抢“下来,大人小孩都象披了一件黑衣,尤其是脸,手,背,细皮翻起,都要脱掉一层皮。所以后来进大学后,看到城里的女同学脸上白白嫩嫩,手柔柔软软,就觉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

"双抢"刚完,大人小孩还是得不到休息,我们小孩子要忙着上山砍柴,不然到冬天,家里就没干柴烧火做饭。大人呢,更忙了,晒干的谷刚入仓,大队就来了通知。

(未完待续)


【作者简介】从容楚卤,1964年生,湖南平江人。一生漂泊不定,老来以做卤菜为业。荒诞乱世,苦守做人的底线。路见不平,常思拔刀而起。不为五斗米折腰,却为半升米折寿。时常乱写歪诗散文,只为孤芳自赏,偶而发至朋友圈和微信群,博几个赞,便怡然自乐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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